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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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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飯後, 喬奚被趕去補覺。

奚靜雲看著那堆藥對丈夫說:“那丫頭肯定瞞了我們事情,還是大事。”

喬遠山擡眼看妻子:“她打小主意就大,現在都二十五了, 還能指望她在外面遇上什麽事都跟我們說。橫豎人平平安安回來了,她不想說咱們也別追問,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不然不會瞞著我們。”

奚靜雲想想也是:“是啊, 人回來了就好。”說著她嘴角彎了起來。

喬遠山跟著彎了嘴角,終於不再覺得這房子空曠到嚇人。

喬奚只睡了一個小時便醒了,一夜不睡對她而言並不會多累,再說晚上有的是時間補覺,白天的時間怎麽能浪費在睡覺上。

“我爸出門了?”

奚靜雲從藥堆裏擡頭:“找他朋友去了,怎麽不多睡會兒?”

“白天睡多了晚上會睡不著,”喬奚和她商量,“媽,你要不要去激光矯正視力?”

奚靜雲楞了下,還真沒想到這一點, 既然菩提手鏈都提醒是世界末日了,那世道肯定會越來越差, 近視多多少少是個麻煩, 遂她點頭:“能做就做了。”

喬奚當即道:“那我們馬上去醫院。”

醫院裏裏外外都是人,高溫酷暑不僅僅會造成中暑, 還會引發心血管消化道呼吸道等等疾病。加上沒有電,很多居民使用煤氣煤炭酒精燒水煮飯, 時不時釀成火災, 又增加被煙熏被火燒的傷患。

與此同時,醫院內除了看病治傷的, 還有不少家在附近過來蹭空調的。這種天氣,空調真的能救命。

她們進門時正好撞見被消防員送來的一對燒傷男女,現在救護車不能隨叫隨到,滿大街巡邏謹防火災的消防員在負責救火的同時還肩負起護送傷員的任務。

把傷者交給醫生護士,等消防員簡單說明情況,旁邊民眾趕緊問哪裏又著火了?人們現在對火災特別敏感,生怕自己的小區著火,一個不好,家都燒沒了。

消防員擦了一把汗:“昌明路上的幸福花園,火已經滅了,兩口子在客廳裏打翻了酒精爐,濺了一些在身上。”

圍觀眾人大松一口氣,有個老頭氣勢洶洶質問:“這到底什麽時候來電,不生火沒法吃飯,生火又這麽危險。不說吃飯,就說這麽熱的天氣,想把我們這群老的都熱死病死省下養老金是不是?”

一人發難,一群上了年紀的七嘴八舌開始詰問,他們年紀大體質差,日子格外難熬,時不時還聽見誰誰誰熱死了病死了,生怕哪一天輪到自己。

“醫保不能用,全得自費,錢就那麽多,看了病就沒法吃飯,不想病死就得餓死。”

“超市每次只能買那麽點東西,兩三天就吃沒了,又得去排隊,想活活熱死我們嗎?”

“我銀行裏大幾十萬的存款,你們是不是想吞了?”

“政府這群人幹什麽吃的,大半個月連個電都修不好,還照領工資,我這個月的養老金上哪兒去領!”

……

年輕的消防員被問得手足無措,還是在醫院維持秩序的保安和志願者上來解圍,幾個消防員才能脫身。

人們猶在憤慨著,嚴酷的高溫,失序的生活,使人格外易怒易躁。

奚靜雲忍不住嘆氣:“都不容易,沒錢就算了,有錢卻拿不出來,誰不著急上火。就我們小區好多人家也缺現金,只能低價變賣珠寶首飾或者幹脆以物換物。”

“上面總會想辦法,不然民怨沸騰,早晚出事。” 喬奚覺得現在的民眾情緒就像一座隨時要爆炸的活火山,很危險。

沒有網絡,自助掛號機無法使用,只能去人工窗口排隊,排了二十幾分鐘才輪到。裏面的護士一聽掛眼科便問要看什麽病,得知想做激光矯正,搖了搖頭:“很抱歉,當前醫療資源緊張,很多眼科醫生護士都被調去其他科室幫忙,像是視力矯正這一類不緊急的手術都暫停了。”

對此,喬奚失望但不意外。

奚靜雲拍拍她的手背:“沒事兒,有那麽多眼鏡,一樣的。”

事已至此,只能這麽安慰自己。

母女倆轉身離開醫院,至於體檢,今年五月剛做過一個徹底的全身檢查。奚靜雲學醫出身很重視這些,每年五月都會安排一次中西醫結合的體檢。今年的檢查報告顯示夫妻二人身體十分健康,這個年齡段常見的三高一點都沒有。家裏有個醫生,健康飲食規律運動那是日常標配。

二十五分鐘後,兩人抵達自家酒樓,是一幢獨立的五層樓。

一樓是迎賓大廳、散客廳、海鮮池、廚房、倉庫。

二樓三樓是宴會廳,主要承辦大型婚禮壽宴。

四樓五樓是包廂和辦公區。

酒樓是租的,租金付到了明年五月,退租不現實也沒必要,他們家不差這點。說起錢,酒樓餐廳賬戶上的錢,加上個人存款股票基金,九位數呢。在京市除了自住的那套別墅外,還有兩套大平層,兩個旺鋪。海島上有一套度假用的海景房,蓉城有兩套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M國有一套公寓。

末世一來,統統化為烏有。

也就是她在港口撿了個大漏,收獲足以覆蓋損失,不然得郁悶死。

喬奚反身鎖上酒樓門,和奚靜雲舉著手電筒去廚房,裏面有很多大型設備。節假日幾場婚禮湊在一塊,上百桌宴席全靠設備給力,一次能蒸百條魚的蒸櫃,能容納五十頭四五斤重乳豬的旋轉烤爐,大型烤鴨爐、烤魚箱、電烤爐、微波爐、組合烘焙箱、多功能油炸機、電開水器應有盡有。

這次來就是為了拿這些設備,可以大大提高他們家做飯的效率。至於以後有人偷偷進來發現這些東西不見了,都是偷偷進來了,你能偷偷別人為什麽不能能偷偷,也許有人拆開偷走了呢。誰知道啊,反正他們不知道。

廚房設備之外,喬奚挑著收走一些有用的鍋碗瓢盆不銹鋼處理臺,還有各種各樣的花盆,包廂裏比較新的麻將機。

回去的路上,奚靜雲問:“要不要去餐廳看看?”

喬奚想了想,點頭說好。

兩家餐廳所在的商場都是政府開放的避暑點,商場樓頂鋪滿了太陽能發電板,空地上也都是太陽能發電板,一塊塊用鏈條鎖在一起。

喬奚揚眉,這是怕人偷吧,也許已經被偷過才不得不想出這個辦法,現在的太陽能發電板可是頂級走俏貨,一般人捧著錢都沒地方買。

一進門,能感覺到微微的涼意,但是和以前那種涼爽沒法比,實在是人太多了,放眼望去都是躺著坐著的人。講究點下面鋪著席子毯子瑜伽墊,條件好的是充氣墊,更好的是帳篷。不少人手裏捧著書,專家學者呼籲多年的少玩手機多看書,太陽風暴做到了。

沿著人群中專門鋪出來方便進出的地毯路,喬奚上到五樓,就見自助餐廳內人頭攢動。嚴格說起來,現在已經不是她的餐廳了,是政府的,商場被緊急征用,商場內的餐廳也在征用之列,幾萬甚至十幾萬人吃飯的問題總得解決。

交給私人經營,就得開放貨源給商家,可誰能保證商家不把食材高價轉賣出去,管理起來不容易,索性統一管理。優先聘用老員工,不夠再面向社會招人,增加就業崗位。

也不做什麽花裏胡哨的自助餐、日料、牛排,改為提供快餐、面條、水餃、蓋澆飯這些省時省力的飯菜。實在是人太多了,做花樣菜,不說成本,時間上就來不及。

想吃好的,可以去負一樓的小吃店鋪,那裏還是私人經營,還可以去外面的私人餐廳酒店。一部分神通廣大的老板依舊正常經營,就是價格翻著倍得漲。

喬奚突然想起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三大改造,公私合營,計劃經濟,購糧證,糧票,工分……其實已經有點那個味道了,很多涉及基本民生的工廠在政府扶持下克服原材料電力人工等等難題恢覆生產,產品賣給誰什麽價就不再是老板能左右。

“裏面已經沒有座位了,您可以選擇在外等候,或者外帶,外帶窗口在那邊。”門口維持秩序的小夏看見喬奚,驚喜,“老板,你回來了!”

喬奚笑了笑:“是啊,你先忙。”

小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引導客人,好不容易騰出空,忙問她怎麽回來的。

喬奚回答:“全靠大使館幫忙。”

小夏兩眼亮晶晶:“撤僑?和電影裏一樣嗎?”

喬奚:“差不多吧。”

好奇的小夏還想多問問,可客人又多了起來,她不得不去忙了,便問:“老板,你們要不要進店裏看看?”

喬奚婉拒,沒什麽可看的,餐廳早已經不是她的餐廳,以後也不會是。

不禁惆悵,她的事業啊,該死的末世。

沒有什麽惆悵是買買買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買買買買買買。

上萬人24小時聚集在商場內,在旺盛的人流量面前,幾乎所有店鋪都選擇開門營業,餐飲店都被政府征用,其他店鋪可沒有。

不少來吹空調的人吹著吹著,不知不覺手裏大包小包。總有不差錢的人,比如喬奚這樣拿到政府補償金的餐飲店老板。

商場內賣補品的兩家店都開門營業,母女倆走進阿膠專賣店,在京市不能大肆囤貨但可以少量購買。

店裏貨架上的產品滿滿當當,只有店員沒有顧客。大環境擺在那,人們普遍缺錢,少有人舍得買低性價比的滋補品。

有客人進來,店員笑逐顏開,她的工資掛鉤營業額。

阿膠塊、阿膠糕、阿膠粉、阿膠漿、龜甲膠、鹿角膠……每樣挑著最大規格買了五盒,看著不少,其實去掉包裝,裏面的東西沒幾斤。

問就是趁著促銷打折囤貨。

這樣的客戶之前也遇上過,前兩天有人買了十幾萬的阿膠,店員完全不會多想。

接著在另一家店買了人參、蟲草、鹿茸、雪蛤、靈芝孢子粉、鐵皮石斛等補品。

還在負一樓淺淺買了幾份古法鍋盔餅、拇指生煎包和奶茶。

要不是得趕在封路之前回家,喬奚還想再買些特色小吃打包帶走,誰也不知道這些店鋪能堅持到幾時,必須珍惜。

待母女倆回到家,喬遠山已經回來,談妥了電網和防盜窗,明天就能上門安裝。

“他店裏還有不銹鋼紗窗,我也定了,加在防盜窗和玻璃窗中間,那樣小冰雹也進不來。”

喬奚笑瞇瞇拍馬屁:“老爸英明。”

喬遠山商業互吹:“那是,要不怎麽能生出你這麽聰明的閨女。”

*

晚上十二點前,奚靜雲終於把物資總清單和藥品清單都整理好。一張表格對應一個儲物格,分門別類,一目了然。

第一格:木屋和貨架區,貨架區放熟食、武器、書,常用物品都放一些,方便取用。

第二格:交通工具。

第三格:燃油燃料和垃圾區,他們家的生活垃圾會越來越不能見人,有必要專門騰出一塊區域專門放垃圾,空出來的集裝箱可以當垃圾箱使用。

第四格:飲料酒水、冰塊、飲用熱水。

第五格:零食、速食、營養保健品。

第六格:水果。

第七格:蔬菜。

第八格:肉蛋魚蝦蟹。

第九格:糧油調料。

第十格:生活日用品。

第十一格:衣物鞋襪、床上用品以及所有棉紡織品。

第十二格:電子、電器、機器。

第十三格:醫藥防護,休閑娛樂。

第十四格:種植養殖物品。

第十五格:家具油漆塗料橡膠花瓶裝飾品等等亂七八糟的東西。

第十六格:放生活用的熱水。現在是高溫酷暑,將來未必不會有低溫嚴寒,準備一些熱水,方便以後洗漱洗澡。

第十七格:幹凈湖水。

第十八格:自來水。

奚靜雲把一張紙遞過去:“這上面是你這次出去重點要留意的,有就買,沒有就算了。我們有這麽多東西,以後真需要了可以找人換,不急在這一時。”

第二天一早,喬奚出發前往津城,為防萬一,她留下兩把手|槍兩把沖鋒槍一大盒子彈。自己每個月都會去射擊俱樂部幾回保持手感,偶爾會帶父母過去玩,他們都會射擊,只是準度不行,但是危急關頭會開就行。

錦瀾山莊到津城游艇碼頭130公裏,不全是高速,喬奚開了一個半小時。

游艇托管公司的工作人員全天二十四小時在崗,這麽熱的天也沒離崗,畢竟一艘游艇每年托管費保養費停泊費加起來幾十上百萬。見有人出現,立馬上前詢問。

喬奚拿出托管合同書:“我想把游艇開走。”

工作人員習以為常了,這幾天好多客戶過來開走游艇,不能像以前那樣全世界瀟灑,可以開游艇派對,近海游玩沒導航也行。

有人身無分文,也有人家財萬貫。不管什麽時候,都有不差錢的人。

確認是游艇主人本人,工作人員說:“那給您加滿油加滿水?”

喬奚點頭,這艘汽艇用的是航海汽油,一次加滿需要2800升,淡水箱800升。

工作人員轉身讓人去安排。

“我想買些油備用,你也知道,現在不是以前,半路沒油打個電話你們就能送過來,萬一我在海上沒油了,真成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擱以前不合規矩,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這確實是個問題,之前就有顧客提出來過,加點錢就能解決。

對喬奚而言,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她要了3000L航海汽油,再多對方不肯了,現在補貨到底不如以前方便。

喬奚走到游艇上,是一艘60尺中型游艇,單人可開的最大尺寸,再大必須兩人以上才能開。最高航速30節,長18.29米,寬5.2米,高三層。最上層是駕駛臺和開放式觀景臺;中間層是休閑娛樂區,兩排沙發和廚房吧臺;最底層是兩個房間兩個衛生間加會客廳。

“我記得你們還賣一些娛樂設備?”

工作人員笑呵呵回:“有的,像是水上摩托、潛水設備、釣魚艇都有,我們的店就在附近,您可以去店裏看看?”

店非常大,占地上千平。除了之前提的幾樣外,還有玻璃鋼材質的沖鋒舟,救生設備,電動沖浪滑板,手持游泳助推器等等

“摩托艇我要四臺,玻璃鋼沖鋒舟也要四條,放不下就系在游艇上,我拖著走。保溫救生衣我要十二套,普通救生衣十二套,電動沖浪板十二塊,手持游泳助推器也十二件……”游艇核載十二人。

工作人員內心留下羨慕的口水,這該死的有錢人,不過感謝有錢人,提成很香。

喬奚問:“保養師在嗎,在的話,我要一個全面維修保養。”

工作人員秒回:“在的。”

得知要三四個小時,喬奚便說:“那我晚上六七點過來,行嗎?”

“沒問題,沒問題,我二十四小時在崗,您隨時都可以過來。您要是在碼頭找不到我,可以來店裏找我。”

喬奚付了錢後開車前往馬梅英家,循著她留下的地址找過去,遞給門衛室的保安一包煙和一百塊錢,請他進去找人,如果找到人,再給兩百辛苦費。

保安滿口答應,跑一趟就能掙半天工資,運氣好,一天半的工資到手,哪有不樂意的。

馬梅英的兒子兒媳丁鴻飛何雯都在家,哪怕家中酷暑難耐,他們也不敢去避暑點,生怕老母親和女兒回來找不到他們。

這大半個月,夫妻倆簡直度日如年,一聽有人帶來消息,太陽傘都顧不上拿,直接穿著拖鞋跑過來。

小區門口只停著一輛車,夫妻倆撲到車窗口,喬奚打開車門鎖降下車窗:“進來說。”

二人手忙腳亂爬上車,何雯心急如焚:“甜甜怎麽樣了?”

丁鴻飛又加了一句:“我媽呢?”

望著滿是期待和忐忑的這對夫妻,喬奚有些不忍,她看向中控臺的陶瓷罐:“她們已經去世,這是她們的骨灰。”

何雯如遭雷擊,整個人定定僵在原地,只剩下一雙眼睛不住顫抖。

丁鴻飛身子一晃,扶住車門才勉強穩住身形,嘴唇顫抖:“怎,怎麽沒的?”

喬奚簡單說了經過,遞上手機,金鐲子金項鏈還有甜甜的兒童電話手表:“你母親在手機裏給你們留了話。”

早已經隨著喬奚陳述淚流滿面的何雯死死抱著陶瓷罐,按在胸口嚎啕大哭:“甜甜,甜甜,甜甜最怕熱了,她被活活熱死了,她該有多難受。”她忍不住怨恨,哪怕已經知道婆婆因為內疚自殺依然忍不住怨恨,“我說了甜甜還小,她還小!你媽一個人照顧不來,不要去不要去。你怎麽說的,你說不要緊,不要緊!你還我女兒,丁鴻飛,你還我女兒!”

傷心欲絕的何雯歇斯底裏捶打丁鴻飛。

丁鴻飛不閃不躲任由何雯發洩情緒,他何嘗不後悔,如果他不松口,女兒去不成,他媽一個人也不會去,那麽祖孫兩人此時此刻都會好好的,都好好的。

喬奚沒攔也沒勸,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一個失去孩子又失去母親的父親兼兒子,他們都需要宣洩情緒。

過了許久許久,筋疲力盡的何雯癱坐在椅子上,抱著懷裏的陶瓷罐默默流淚。

臉上脖頸上都是抓痕的丁鴻飛強撐著精神,在車廂裏勉強向喬奚鞠躬:“謝謝,謝謝你送她們回來,謝謝。”

喬奚不是很習慣安慰人,覺得說什麽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最後她說:“好好活下去,帶著她們的份一起。”

丁鴻飛眼淚又湧了出來,他狠狠擦了一把,打開車門,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地面很燙,燙的這個高大的男人忍不住哭起來,哭得聲嘶力竭,大顆大顆眼淚砸在滾燙的地面上,頃刻間被吸幹,轉眼只剩下一抹淺淺痕跡。

喬奚趕忙下車繞過去,一把扶起丁鴻飛,又把人塞進車裏。

丁鴻飛還在痛哭,哭到身體痙攣。

哭了好一會兒,丁鴻飛慢慢平靜下來,聲音沙啞:“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我沒事了,我們這就下車。”

喬奚說:“我送你們到樓下吧。”

丁鴻飛下意識想拒絕,他不想再麻煩對方,然而瞥見一旁魂不附體的妻子,話到嘴邊變成:“謝謝。”

喬奚把車開到門口,降下車窗對保安說:“我送他們進去,麻煩行個方便。”

保安目睹了丁鴻飛趴在地上哭的那一幕,也聽見從車裏傳出來的哭聲,隱約猜到什麽,心下同情,爽快放行。

循著丁鴻飛的指示,喬奚把車開到單元樓門口,見丁鴻飛自己都是勉強站穩腳,索性好人做到底,把渾身無力的何雯扶上樓。

身心俱疲的丁鴻飛已經沒有力氣拒絕這份好意。

夫妻倆住的是洋房大平層,屋子因為主人無心照料顯得淩亂不堪,一條柯基犬不安地繞著失魂落魄的女主人轉圈。

把人送回家,喬奚覺得自己該走了,夫妻倆的傷痛只能靠他們自己愈合。趁他們不註意,她往靠墊下面放了二萬塊錢。他們經濟條件應該不差,但是她也不知道缺不缺現金,這點錢是自己的一點心意,相識一場,權當她給馬梅英和甜甜上的帛金。

丁鴻飛強打起精神,希望喬奚留下聯系方式,等他們夫妻緩過來後登門致謝。

喬奚婉拒,提醒:“天氣越來越不對勁,盡量多買一些東西放家裏。最好給窗戶加上防盜窗,T國境內多次發生冰雹龍鳳卷,我們這未必不會有。”

丁鴻飛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能機械地說著謝謝。

言盡於此,喬奚告辭。

丁鴻飛都忘了送客,木楞楞看著她離開後帶上門。關門聲喚回他些許理智,忽然想起母親留下的手機,對方說裏面有母親的遺言,之前太過悲痛,他完全忘了這一茬,連忙打開手機。

“鴻飛,雯雯,媽對不起你們,媽沒照顧好甜甜。我該聽你們的勸,別一個人帶甜甜出來旅游,我錯了,是我害死了甜甜,我沒臉回來見你們,這就去陪甜甜,甜甜膽子小,她一個人會害怕。你倆別擔心我們,照顧好自己。我托了幾個年輕人帶甜甜回家,你們記得好好感謝人家,都是好人,一直很照顧甜甜。”

丁鴻飛連同旁邊行屍走肉一般的何雯再度崩潰痛哭,待聽到後面,丁鴻飛跳起來,自詡周全人如他,竟然只在口頭表述感謝,他飛奔進臥室,打開保險櫃,抓了幾疊現金追下樓,可哪裏還有喬奚的影子,問了保安,說人早已經離開。

丁鴻飛筋疲力盡回到家中,見茶幾上放著兩疊錢,看向何雯。

何雯嗓子啞的厲害,她抱著女兒最愛的柯基犬,哽咽著道:“貝貝從茶幾下面叼出來,應該是喬小姐留下。”

丁鴻飛怔了怔,說:“喬小姐是個好人。”他走過去,緩緩在何雯膝前跪下, “對不起,雯雯,對不起。”

何雯好不容易止住的淚水,再一次決堤。

*

離開的喬奚停在一家門口掛著寫有回收黃金小黑板的連鎖金店附近,身上只剩下16萬現金,急需補充。

她戴上假發、防曬口罩和太陽墨鏡下車,其實現如今變現黃金很常見,不過謹慎起見,能杜絕盡量杜絕被人記住臉。

金店員工早已經見怪不怪,驗貨報價一氣呵成,收走十根100克的金條,遞給喬奚30萬現金。當下金店占據主導地位,完全的買方市場,金價降了不少。

在黃金之外,喬奚還賣了一批高檔紅酒。

花兩個小時換回百萬現金之後,她前往當地最大的服裝批發市場,按照慣例,中途換裝換車。

服裝市場十分冷清,大半店鋪沒有開門營業,現在大部分人手裏現金有限,都花在吃喝降暑上,少有餘錢購買服裝。但有還是有的,零星的顧客不顧炎熱穿梭在打骨折的店鋪之間。

店鋪裏擺出來的絕大部分都是夏裝,只有少數幾家賣反季節的冬裝。喬奚這一趟就是為冬裝來,在港口收獲海量夏裝,可冬裝一件都沒有。

她走進一家只賣秋衣秋褲的店鋪,純棉的、羊毛的、加絨的、高領的、低領的,還有自發熱的。男式女式,各個碼數都要了一些,一家三口的碼數占據大多數。

老板娘笑得合不攏嘴,半個月不開張,開張吃半年,她確認:“現金結賬?”

得到喬奚確認之後,她笑瞇了眼,老娘可算是又有錢了,手指快速在計算器上按了一通:“妹子咱也不鬧虛的,你是這幾天頭一單生意,我給你個成本價,30萬。”

喬奚沒講價,本來就是白撿的錢:“可以。”

她從背包裏拿出三大摞現金遞過去:“你點點。”

老板娘夫妻飛快點完,確認無誤才有閑心問:“妹子你是開網店的吧?”

喬奚笑瞇瞇點頭:“是啊,趁著現在價格便宜囤一批貨冬天賣。”

老板娘連連點頭:“這會兒是真的便宜,這幾年就沒賣這麽便宜過,大家都是虧本甩賣,只想回點現金救急,不然吃飯都成問題了,真是做夢都想不到有一天會發生錢在銀行取不出來這種事。”

喬奚笑:“那現在有錢了,可得多買點。”

“那是的,不瞞你說,有你這筆錢應急,我就關門了,熱的人實在受不了。”老板娘已經開始盤算是去商場吹空調好,還是體育館好,或者找路子買太陽能發電板或者發電機,反正老娘現在有錢。

老板幫著喬奚把衣服放進廂貨車,是酒樓的進貨車。裝下這些衣服後還有剩餘空間,她就在另外一層又買了二十三萬的秋衣秋褲。

開著裝滿衣服的小廂貨離開,她重新換一個形象和車來到另一幢樓。這個服裝批發市場由七棟大樓組成,三棟女裝,一棟男裝、一棟童裝,一動中老年服裝,一棟箱包鞋。

這次買的是各種毛衣毛褲,然後是棉背心棉衣棉褲、羽絨背心羽絨衣加絨褲、皮草貂絨、珊瑚絨睡衣、圍巾……棉鞋雪地靴,意外發現一種充電加熱保暖鞋,充一次電可發熱10小時以上,趕緊囤上。一圈下來,囤了上百萬冬裝。

回到碼頭,工作人員奇怪:“就您一個人?”其他顧客都是三三兩兩過來,開著游艇離開,游艇派對嘛,怎麽少得了狐朋狗友。

喬奚睜著眼睛說瞎話:“他們在別墅那邊,我要給他們一個驚喜。”

哇,帶私人碼頭的海濱別墅,那可不是一般人買得起,工作人員又酸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比人與狗之間還大。

喬奚開著滿滿當當的游艇離開,在近海域看見好幾艘游艇,旁邊有人在游泳戲水,這會兒太陽下山,正是夜生活的開始。

游艇一直往大海深處開,開到盡可能遠的海域,周圍一片黑漆漆,沒有任何船只才停下。

喬奚下到海裏,放出屍體,都用地毯裹著,裏面加了石頭,兩端綁好繩子,遇水即沈。

回到游艇上,她默默對大海說了一聲對不起,自己扔了洋垃圾。可這裏比湄X河更安全,就算不幸被人發現,也沒人知道他們的身份,更聯想不到她身上。

了卻一樁心事,喬奚渾身都松了,倒不是害怕,而是膈應,一想空間裏藏著這些東西,渾身不自在。不自在到那塊空間地面明明很幹凈,她還是拿著拖把拖了一遍又一遍。

從空間出來,把游艇上的東西一一收進空間,油箱裏的汽油也抽出來,她開著游艇去加油。除游艇碼頭外,水上加油站也能加油。

淩晨三四點,喬奚開著汽艇返回陸地,汽艇速度比游艇快上兩倍,體積小巧不容易引人註目。

第二天繼續囤冬裝棉被,值得一提的是發現一家極地戶外用品專賣店,買了一批極地防寒保暖用品,還有滑雪板、滑雪鏡、雪橇等。用不用得上另說,主打一個安全感。

第三天也有意外收獲,一家大型娛樂設施店居然賣熱氣球,她心心念念的一種空中交通工具,那肯定要買。只有兩種型號最大載重1200千克和500千克的熱氣球,喬奚要了老板三分之一庫存,三個大的五個小的,再買了一些燃料罐。

第四天再次收獲兩種新交通工具——電瓶車和三輪車,以團購的名義開著大貨車運走。

期間錢不夠用,喬奚不賣金條和酒了,畢竟同一個城市。她找到幾家還在營業的大型餐廳和酒店,分別賣掉一批凍肉、一批冷凍海鮮,一批貴價水果。

四天下來,徹底把津城轉了一圈,清單上的物資買了七七八八,航海汽油也趁著晚上囤了不少,夠不夠用也只能這樣了,她盡力了。

臨走之前,喬奚找到政府大院和兒童福利院,以志願者團隊的名義各捐了一批物資,部分來源於港口,部分來源於賊窩。

這些物資對於白撿了上萬個集裝箱的自己而言微不足道,卻能有效減輕殺人帶來的不適感。

任務完成,喬奚啟程回家,可算是能回去了。

喬遠山聽到動靜,出來開花園銅門,上次之後,他們就不管白天黑夜都鎖大門了。

別墅圍墻已經裝好電子圍欄,也就是電網,用的是市面上最好的材料;圍墻上花園裏的燈都加裝了不銹鋼防護罩,所有窗戶外面都加裝不銹鋼防盜窗,還額外裝了一層不銹鋼紗窗。二樓三個陽臺都用防盜窗和防彈級別的特種玻璃包起來,放空調室外機、太陽能發電板和太陽能保溫水箱的大露臺同樣包了玻璃和防盜窗。

好好一座現代風別墅被改得奇形怪狀,醜是真的醜,但是安全感瞬間拉滿。

“二十幾個人一起幹,兩天半的時間就裝好了。電子圍欄的電壓8000V,電流2.5毫安,能讓人麻痹。讓他們提高了,他們不敢提高到能電死人的強度,就是能電暈的程度。”

“沒事兒,說明書都有吧,回頭我研究下。”喬奚笑問,“物業怎麽說?”

喬遠山:“一開始肯定不同意,說影響小區美觀,我就說只要形勢恢覆正常,立刻拆掉,他們也就同意了。說到底是我們自己家的房子,又不是小區公共區域。”

喬奚指指周圍:“沒人來問?”

喬遠山失笑:“怎麽沒有,我就說裝電子圍欄是被梁家母子三個惡心到了,順口建議小區圍墻上都裝起來,那麽多人失業沒有經濟來源,小偷小摸只會越來越多,每家出點錢圖個安心。當時許太太也在,她是業主委員會主任,我看她上心了,要是能把這事辦下來,對全小區都是好事。

也說了裝防盜窗是為了防冰雹,把你經歷的幾場雷暴都說了。也是巧了,1號就有社區工作人員過來,挨家挨戶提醒變天後立刻躲進地下室,看來上面也覺得雷暴可能擴散到我們這邊。當天就有兩家過來和在幹活的工人約時間裝防盜窗。咱們小區,謹慎的人多,願意花錢買安心。”

能掙下這幅身家,人品放一邊,蠢的沒幾個。

父女倆說著話進屋。

喬奚一進門就聞到了鹵香,瞬間饞了。

奚靜雲端著一盤子她最愛吃的鹵鵝過來:“洗把手,廚房裏就能洗。”

“水箱裏的水還沒用完?”喬奚走的時候把樓頂太陽能保溫水箱加滿了,這水箱也是停電之後,某位業主提供的服務,至今全小區只有兩成的人家裝,剩下八成嫌棄太醜拉低自家別墅格調,反正有礦泉水可以用,只是稍微麻煩一點。一個月都不到,不能指望所有人進入末世的節奏。

“我存了好多水,絕對夠用。”

奚靜雲解釋:“沒省,你也不想想,你在地下室留了那麽多儲水桶,我們怎麽用的完。”

喬奚知道自己過於敏感了,她總怕爸媽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委屈了自己。洗完手,她抓了一只鵝翅,滑而不膩熟而不爛,就是這個味:“我爸做的鹵鵝天下一絕。”

拍得喬遠山通體舒暢:“喜歡就多吃點,這幾天做了不少,吃完了,去收起來,再放下去味道就不對了。”

鹵味放在冷藏櫃裏,放個三四天不是問題,這也是他們選擇做這個菜的原因。

喬奚一邊啃鵝翅一邊去地下室的酒窖,現在裏面沒有酒,只有冰櫃冷櫃,也許可以改名叫冷窖。空冷櫃裏多了一桶鹵鵝、一桶鹵鴨,一桶鹵牛肉,一盆鹵鴨脖、一盆鹵鴨舌。

“這得有一千多斤了吧,你們不會這幾天都在不停做吧。”

喬遠山回:“我們在家待著也沒其他事,這個好做,洗好放鹵水裏煮就行,一點都不累。”

喬奚看看喬遠山,再看看奚靜雲,慢慢笑起來。

她在為這個家的未來努力,爸爸媽媽也在為這個家的未來努力,所以他們家的未來一定是光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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